靠水吃水

　　万里长江奔流入海，通城是最后一站。这里的江面，码头遍布，吊机林立。一船船飘在水面上的货物价值堪比黄金白银，大豆、食用油、硫磺、铁矿粉……老梅开货轮运输铁矿粉十几年，帮忙卸货，租场地堆货，日进斗金。什么时候开始偷这些沉甸甸的黑色矿球，老梅自己也记不得。有一点不容怀疑，老梅靠此赚了大钱，一百多万买条货船眼都不眨，一辆“陆虎”越野车开的放肆威风。

　　圆头圆脑，背刺纹身，顶着一头板寸，老梅的“匪气”挺能唬人，但是能在长江上做铁矿石“买卖”，另有关键优势：第一，有自己的码头和设备。几年前，老梅就在滨江一座大桥下租用了堆场，买了铲车、磅房以及房屋等“固定资产”，还租了一台吊车和五个平板输送机，添置了一个浮吊、两个自航浮吊船、两条小货船。第二，人脉广。老梅虽说不是土生土长的通城人，但从小就在江边长大，跟大小码头的工人称兄道弟，和跑船的师傅也混得很熟，码头上的事情打个招呼，一包香烟就能“摆平”。

　　“靠水吃水”的道理，老梅比谁都懂。

　　金牌搭档

　　老梅和运铁矿粉的船主老沙堪称“金牌搭档”，两人干的一样的勾当，相见恨晚。

　　老沙的独门秘籍是，买条烟给码头上的理货员，开票少开吨位，多下的铁矿粉就能卖了挣钱。明明运了100吨，货运单上却显示90吨，“多”出来的10吨心照不宣。老沙的话让老梅豁然开朗，也学这样子给理货员塞了两条硬中华，果然被关照。

　　夜幕降临，老沙的船在前面开，老梅的船在后面跟，到了宽阔的江面上分开抛锚。半夜，老沙，指挥自船上的吊车司机用一个梅花抓斗，在老梅船的货舱内抓铁矿球，抓斗像一只吃不饱的饕餮贪婪吞着铁矿粉。

　　合作了四五次，老梅干得越发熟练，大有超过老沙的架势。老沙卖了自己的货船，反过来投靠老梅，替他拉生意，老梅转到幕后指挥。

　　“生意“越做越大，老梅还把父亲拉进来帮忙，帮他烧饭和望风。又请了个亲戚帮他做善后处理工作，保证船上铁矿粉被盗后船体封印“完好无损”。 再后来，老梅胆子越来越大，连封印都不管，直接就偷，然后把船大摇大摆开走。

　　购销一条龙

　　脑筋活络人脉广，下手准偷得多，老梅成了长江流域盗窃铁矿粉的头号人物。时间长了，老梅考虑“转型“。慢慢的，他的精力逐渐放在铁矿粉收购和找寻下家上，搞起了盗、收、销一条龙。

　　这事有检察机关查实的犯罪事实为证。

　　老梅向检察官交代，他手上盗来收来的铁矿粉绝大多数都是卖给一个叫阿飞的徐州人。老梅认识阿飞好几年了，以前就卖过铁矿、废铁给他。一开始阿飞自己到通城来收货，要么用车、要么用船，然后把钱打到老梅卡上。

　　钢铁是国家战略物资，铁矿粉是炼钢的原材料，意义重大。这种意义在老梅和阿飞眼里，则显得比较简单直白，值钱！一吨铁矿粉，老梅卖出去都是一千多快，遇到货源紧俏还能再涨价！阿飞收购了老梅的货，自然也是加价再卖，一样不愁买家。阿飞只要过来，老梅都是小心伺候好这位“财神爷“，宾馆早早开好，晚上少不了推杯换盏出去玩乐。

　　老梅被抓多少有点意外，毕竟纵横江面十来年，没遇到栽跟头的的事情，哪晓得这次连亲爹都被牵连进去。检察官问话，老梅还想在气场上压一头，想的起来的一股脑全认，他认准没有的抵死不松口，冷笑：“江面上搞这行的又不是我一个。”

　　这话，让检察官抽了一口冷气。

　　长江航运乱象何时休？

　　老梅、老沙等人特大盗窃铁矿粉案，只不过是长江物流航运行业乱象中的冰山一角。

　　公诉人介绍，从办案角度看，此类案件的取证困难非常大。老梅盗窃和收赃的犯罪事实供认定了三十多笔，涉案金额六百多万，而真正的犯罪次数、金额可能远大于这个数字。犯罪时间跨度长，作案次数密集，涉案人数众多，再加上水运方式的粗放，铁矿粉品种各异，流转次数频繁，计量不精确，造成认定每笔犯罪都要反复核对确认。许多犯罪事实嫌疑人虽然交代了，但却没办法找到相关证据进行印证。

　　老梅等人能疯狂盗窃铁矿粉多年，侧面反映着长江水运行业亟待加强监管。

　　从长运秩序监管来看，长江航运有长江航运公安、辖区公安、海事部门等多个机构，公安侧重水面治安以及刑事案件的查处打击，海事部门主要负责维持航道秩序，但都警力有限。一旦船只到了较为宽阔的江面，不法分子的犯罪行为隐蔽性就变得很强，打击难度很大。

　　从货物审查看，个别码头工作人员的态度散漫，甚至和不法分子里外勾结也让犯罪行为轻易发生；托运方对收货时审查也较为大意，只看封印走个形式，甚至什么都不问不看就收货；物流公司对这类大宗商品运输也是大开绿灯，走一车是一车。

　　以上这些，得到本案中一个船主证人的印证。

　　比如，船每次从海轮上减载铁矿，是如何计量的？答案是，看一下船身上的吃水线，估算一下重量，基本把船装满就行了，如果江上风大就少装一点。

　　比如，每次从海轮上减载铁矿至你船后钢厂或物流公司是否派人押运或对货物封缄？回答同样让人担忧：有些公司会进行封缄，有些公司什么都不做，管理都是很松散的。

　　最让人好奇的是，船每次偷货后去钢厂交货是否计量，不会被发现吗？这点，犯罪嫌疑人也并不害怕：铁矿粉都是通过传送带流动计量，误差比较大，而且在装船的时候这些人本身就多装少估，所以少了几十、一百吨货也不容易发现。

　　种种乱象，让人震惊，更发人深思！

　　办理了长江物流系列案件，检察机关从社会治理角度发出发出打击强音：肃清长江江面上的这帮“水盗”，才能保障国家战略物资安全，维持长江航运秩序井然，万里长江才能成为更名副其实的“黄金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