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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镜案专栏第30期:大厦将倾
2019-05-27 11:28:00  来源:南通市崇川区检察院  作者:通崇检

  外表光鲜

  A市黄金地段,腾飞大厦火热施工中,七八个塔吊转不停。未来,腾飞大厦将成为A市的商业地标。相隔五百米的高层写字楼里,腾飞大厦的投资人李老板俯瞰工地,幕墙玻璃内侧映出一张凝重的中年男人脸。

  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个项目了!李老板下意识握紧了栏杆。外人都以为他财大气粗如日中天,其实这几年大型商业地产并不景气。他雄心勃勃在外地铺摊子拿项目,手里那点资本早已耗光,外面欠着银行几个亿的债。

  A市的腾飞大厦,李老板算过,做好能净赚两个亿。为了拿到这块地,李老板给A市的某副市长送了一副山水画,据说此领导就这点风雅爱好。其余的关节,李老板吩咐秘书一一打点妥当。结果波澜不惊,地被李老板公司顺利拿下。

  出此下策

  拿地的钱硬凑出来了,土建的钱算来算去缺口太大。照这样下去,腾飞大厦没建完,公司就要先跨了。李老板眉头一拧,打电话叫来了腾飞大厦的项目负责人小夏。小夏跟了李老板十多年,这么大的工程只有交给最亲信的人才放心。小夏气喘吁吁,从腋下抽出一叠文件,刚开口要说几个包工头要钱给工人结账的事情。看到老板的脸色,他喉结动了一下,没出声。

  李老板直直盯着小夏,腾飞一期项水泥楼板的厚度都不达标,得想个法子。话说到这份上,小夏知道老板准备孤注一掷。实在不行找王胖子,小夏出主意。王胖子?就是那个工地经常出事的包工头?李老板又走到窗口往下看,背对着小夏,你去办吧,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胖子笑不出来了

  钢筋工头目王胖子在A城建筑行业名声挺臭,偷工减料,拖欠工人工资,被查过几次罚了不少。一般正规开发公司不愿意让他承包工程,怕出事。这次,腾飞大厦这样的大工程,居然主动找上门。王胖子拍着油光可鉴的头顶,揣摩这里面的玄机。和小夏几句一聊,王胖子全明白了,这个商业巨头李老板资金太紧,想靠他“渡劫”。

  李老板那是什么人物!王胖子立时气势抖了起来,跟小夏侃起了“节省材料”的门道:水泥楼板厚度不够,可以用铁丝填充后再浇灌混凝土,不细查发现不了。小夏不作声色,递了烟过去,王老板是行家,这个工程只要通过质量检测验收,老板不会亏待。

  回到家,王胖子得意向老婆说起了此事。老婆冷笑三声,你傻啊死胖子,出了事情你第一个跑不了,人家大老板就说自己啥也不知道,都是你带人干的。王胖子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个工程,王胖子干得很卖力,心事却挺重。他完全按照李老板的意思,在楼板上做文章,请的钢筋工也是最铁的哥们儿。切开,填充钢丝,浇筑水泥,所有过程,王胖子都偷偷用相机拍了下来。李老板你别怪我,留个后手,最好一起发财。我上有老母下有儿女,不想做替死鬼。

  都是坏消息

  二期工程做完,质量通过验收。李老板透过玻璃幕墙,看到拔地而起的腾飞大厦,激动得有些发颤。小夏进来了,脸色不好,说王胖子真不是东西,老是打电话要钱,还威胁要举报。

  肯定是王胖子知道这个工程大有油水,不满足蝇头小利,心里打起敲诈的念头!李老板一惊,这事不妙,决不能横生枝节。实在不行给他点钱堵嘴,要多少?一百万,小夏嘟囔着。小夏很恼火,给了三万还不知足,看我不找人收拾他。

  李老板有点犯难,报警,王胖子恐怕会举报工程质量造假问题;不报警,王胖子这个无底洞恐怕是填不满,有一必有二。

  左右权衡,李老板还是选择报警,但内心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王胖子可能是嘴上说说,毕竟他也拿了一笔好处费。

  民警带走王胖子时,他正在浏览当初拍下的工地照片。李老板报警,行,大不了鱼死网破!王胖子被抓走后,李老板眼皮一直跳。住建局的人来了,说要重新检测腾飞大厦的主体结构部分,重点是楼板。结果出来后,腾飞大厦项目全部停工。

  一个月后,李老板的手机上跳出一条重磅新闻:A市某副市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省纪委省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有小道消息,说王胖子除了举报工程质量,还写信给纪委举报某副市长收了李老板一副张大千的画,凭这副画某副市长就得坐十几年牢。

  咣当,李老板手机掉在地上。送画的事,李老板曾经在酒桌上和王胖子提起过,意在标榜自己和市领导关系铁。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当反面人物成为“英雄”

  看起来,这个李老板尽管“奸似鬼”,还是喝了一盆“洗脚水”。他找的包工头在紧要关头给了他致命一击。工程质量黑幕靠“黑吃黑”爆料,反腐靠内部人“反水”,这些反转情节,颇有黑色幽默的意味,却怎么也让人不能开怀大笑,顶多挤出一丝苦笑。

  类似的故事,我们好像在哪里听过:小偷潜入官员家中,发现官员家藏有密室,里面全是现金、古董和高档烟酒。小偷气愤不过,顺走几样值钱物件,还给纪委写信举报,该官员就此案发。这种桥段,写成小说,拍成电影电视,绝对吸引眼球,够刺激有悬念。更重要的是,它是普通百姓对社会现实不满的一种投射,代入感很强。我们想象自己是那个孤胆英雄,把黑幕、贪腐的盖子揭开,最后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哪怕这个英雄,本身并不完美,可能是小偷,可能是厚颜无耻敲诈勒索的王胖子。我们厌恶小偷和王胖子们,却更痛恨建造危及百姓生命的工程的无良开发商,痛恨搜刮钱财冠冕堂皇的官员们。

  设想,如果没有王胖子之流,这样的工程质量黑幕应该就这样蒙混过关了。什么事前的招投标,事中的监督,事后的验收,很多环节都有发现问题的机会,均被完美错过。恐怕,最后还得给存在严重质量问题的大楼颁发一个优质工程质量奖,再请几个领导上台剪彩讲话,一片繁华祥和之气。

  继续往下设想,某天这座大楼坍塌造成人员伤亡,当媒体和舆论全部对准政府官员。官员老爷们紧张了,什么高度重视,严惩责任人,积极善后,一套官方说辞滴水不漏。然后,这样的故事不断循环往复。我们继续高度重视,严肃追责,积极善后。

  靠反面人物揭发负面新闻,对于政府公信力来说是很大损害。老百姓会问,小偷都能做的事,我们的公权力机关在哪里?巨石经风沙侵蚀变成石柱,柔软的民心会失去耐心和信任,渐渐麻木,和政府越来越疏离。

  一架庞大的公权力机器,高速运转的同时,不要用“离心力”将民心民意民智甩的远远的。这样的亏,我们已经吃的够多,教训够惨痛了。

  编辑:葛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