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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案专栏第22期:上门女婿
2019-01-28 10:48:00  来源:南通市崇川区检察院  作者:通崇检

  有家不想回

  这家小饭馆灯箱招牌上的发光字暗了一半,店面被一溜五金杂货便利超市“左右夹攻”,不好找。阿伟却是常客。来了也不多点,一碟卤水花生,一瓶老白干儿要贵州老家产的。嘴轻轻咂一口,脸上的愁容冲淡一点,半瓶下去,浮出红色亮光。阿伟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半盒烟,抖出一根,点上。阿伟总是打烊之前来,默默喝酒抽烟,望着对面的马路发呆。

  阿伟有家,但还是喜欢出来坐在小酒馆。那个家里,他是上门女婿,丈人丈母娘总是防贼似的待他,进了家门就感觉掉进冰窟,从身子冷到心。

  阿伟老家有五个兄弟两个姐妹,都在各地打工,阿伟经人介绍到了一家个体装修公司做室内装潢,干活儿实在做事本分。这家的女儿阿芳,年纪不小了,经别人撮合,两家并一家,阿伟和阿芳结婚了。阿伟想着成家安顿了,未来有了奔头。

  上门女婿不好做

  岂料,丈人只想找个上门女婿接上香火。结婚前,丈人找阿伟谈过一次,脸色阴沉,大意是孩子必须跟丈人这边姓,之前的工钱不给了。阿伟不乐意,上门就上门,家里兄弟多倒也无所谓。不给工钱,那以后小家庭的日子不过了吗?翁婿争执了几句,气氛紧张。最后,丈人撂下狠话,一个月给一千块零花钱,花在哪里要笔笔汇报。

  阿伟和阿芳说,你爹没把我当人。阿芳默不作声,这个懦弱的女人让阿伟隐忍,你快做爸爸了,多为孩子想想。儿子生了,虽然不跟自己一个姓,阿伟还是很欢喜,打电话给老家报了喜。也许,有了孙子,丈人丈母娘会对他好点,至少表面和气要做出来,阿伟想着。

  儿子生病高烧不退。阿伟掏遍了口袋,凑不上住院的钱,只好求助丈人。丈母娘冷笑,你儿子都快死了,你没有钱给他看病,你还是个男人吗?阿伟一脚踹了过去,我没有挣钱吗,你们要搞死我直说,我儿子现在需要的是救命钱。已经撕破了脸,阿伟在家里像只老鼠,窜来窜去,总是碍眼。丈人说,这婚离定了,给你一笔钱,快滚!阿芳只听父亲的,流着眼泪和阿伟办了手续。

  那一刀

  离开这个家,阿伟还是常去那家小酒馆喝酒静坐。以前是怕回家,现在是心里有牵挂,脚底没了方向。阿芳偷偷找过阿伟,说咱们日子还得过,咱们一起租个房子出去单干,我爸管不了。阿伟恨过阿芳,站队的关键时候缴了枪,投向父母一边。不过终究是有感情啊,何况还有孩子,阿伟心一软又和阿芳黏糊到了一头。时间久了,阿伟动了复婚的念头。阿芳心里乐意,说就怕我爸妈……,阿伟泄了气,怎么忘了这两座大山呢!

  还是要见面碰一碰的。阿伟有了主意,这次他要硬气一回:她父母同意他俩复婚还好说,否则谁都别想好过!阿伟从厨房里抓起一把锋利的折叠刀,向空气连刺数刀,牙齿上下咬得吱吱响。

  到了摊牌的时候,阿伟选了一处厂房的空地,有点最终决斗的意味。天阴沉着,风烈烈得吹,撩起阿伟的衣角,露出腰带上斜插着的黑色刀柄。远远地,阿芳和母亲走了过来,父亲站着不动。阿伟跨上去一步,说,妈,我要和阿芳复婚,好好过日子带大孩子。气氛凝固了好几秒,阿伟像等了一个世纪。阿芳动了几次嘴,都被她母亲用手顶在腰上,狠狠堵了回去。阿芳垂着头,低声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是最坏的结果!阿伟从腰里抽出刀子捅向曾经的岳母,阿芳发疯似去夺刀,她父亲几个箭步冲上来拉住阿伟的肩膀。阿伟眼珠子通红,刀刃在阿芳手里,鲜血一滴滴淌在空旷的场地上。他见了红色和阿芳惊恐的脸,心一软手一松,刀子掉了下来。身子,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抽空了力气和愤怒,瘫软了。

  跳出身份纠结

  入赘,俗称上门女婿,或者“倒插门,”这是传统婚姻制度中一个特别的存在。女方家没有儿子延续子嗣,便让女儿“娶”一个男人进门,生下孩子随女方家姓,甚至男人本身都要改姓充当儿子。劳动力有了,香火续上了,女方老人养老送终也有了依靠。

  做了上门女婿,主要任务是替女方家传宗接代,这有点像女人嫁进豪门的境况,生儿子越多越好。这个标签,伴着这个男人一生。传统的婚姻价值体系里,上门女婿的地位在家庭和家族里都不高,在女方家发言权是微弱的。

  在旧社会,原意做上门女婿的男子,绝大多数家境不好,或者兄弟众多家里不缺男丁。可是偏偏,这上门女婿不是木头和牲口,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想挺起胸膛在妻儿面前做人,又被封建礼教的条条框框束缚,一步不敢僭越。最要紧的,吃着用着老丈人家的,鼓起勇气站直了腰杆也说不出落地砸坑的话来。

  到了现代社会,传统的婚姻制度受到很大冲击,特别是敏感的姓氏问题,随着二孩放开等政策有了很大变化。嫁女儿,还是聘姑爷,在很多地方界限已经模糊,独生子女的婚姻多了“两边带管”中间地带。两家都疼孩子,那好,生两个,各跟一家姓。看起来,随着观念的更新,上门女婿这种带有浓厚旧式婚姻色彩的角色,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土壤。

  阿伟的故事是个悲剧,细细分析,这家人都有责任,包括阿伟自己。阿伟的丈人丈母娘从开始就没看好这个女婿,只是因为女儿自身条件一般,才想了招个老实男人做上门女婿的主意,更想通过掌握财政权控制小家庭生活;阿伟的妻子性格过于软弱,事事听命于父母,在婚姻的原则性问题上一再退让,没有起到联系沟通的桥梁作用;阿伟本人优柔寡断,在经济问题上失去主动后步步被动,他以为隐忍能解决问题,最后忍不了就诉诸暴力。

  最关键的一点是,阿伟自己始终纠结于“上门女婿”这个身份,认为在家里在外头都抬不起头。与其像个小媳妇似的怨天尤人,纠结一个上门女婿的身份,为何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自信起来?除了上门女婿,你还是妻子的丈夫,儿子的父亲,不如把眼光放到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老人再挑理也有心头被焐热的时候,谁不盼着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呢?就算老人横竖看你不顺眼,那就不顺眼好了,随他们去吧。有些事情,尽力就好,无愧就好。

  还有,家庭观念里还得加一条,遵纪守法。家庭是有爱的地方,不是血溅五步你死我活的战场。是不是上门女婿,都要谨记这一条。

  编辑:葛明亮